日艦“若竹”水下探測日期確定 ——85歲老漁民指證當年日軍沈船地點
有否擊沈 文史專家觀點各異
1937年9月3日晨,3艘日艦突然駛到大擔島燈塔前襲廈。廈門要塞炮臺開炮還擊,胡裏山炮臺虜伯大炮攔腰擊中敵“箬竹”型驅逐艦,該艦右舷大量進水,似有下沈之勢,其他二艦見此情形,趕緊護著傷艦倉惶掉頭向青嶼外海遁去。廈門抗日首仗取得重大勝利。
光陰荏苒,歲月飛逝,當年被我方重創的日軍“箬竹”型驅逐艦魂歸何處?史學界眾說紛紜、爭論不休,成為待解的歷史之謎!
文史專家洪蔔仁對“擊沈日艦”說提出了疑問:既然1937年9月3日有日艦在廈被擊沈,為何9月4日的《江聲報》、《星光報》和《華僑報》等所有本市報紙均不見報道;當時國際有名的路透社、合眾社、法新社、同盟社等幾大通訊社,也不見只言片語;同年9月29日胡裏山炮臺臺長張元龍撰寫的有關炮戰文章,對擊沈日艦之事甚至只字未提;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史書編年委員會出版的《海軍戰史》也沒有相關記載。還有,抗戰勝利後,國民政府海事部門清理過金廈海域航道,但是無論探測到的或者打撈上來的沈船中,都沒有傳說中的這艘被擊沈的日艦。
而閩南文化研究會會長彭壹萬及胡漢輝卻在香港報刊中查到了重要證據:1937年9月7日《南華日報》報道,描述敵艦“先行至狐貍山對海面,我狐貍山和嵩嶼要塞開炮夾擊,敵艦壹艘被我軍炮擊中後,即駛出外海,行至廈門對開燈口塔處,因傷勢過重,無法繼續前進,乃在該處沈沒,其艦桅仍突出海面,我軍在葡萄山瞭望,曾目擊該艦沈沒情形,極為清晰……”同年9月11日《星中日報》刊有“廈炮臺擊沈敵驅逐艦壹艘”的詳細經過:“3日清晨6時,淺水艦3艘向廈門進發,我炮臺守兵當即發炮還擊……率將敵淺水艦壹艘轟沈,沈沒在葡萄山附近炮臺外之海面”。
鍥而不舍:遍查資料破譯謎底
勿庸諱言,筆者作為胡裏山炮臺管理處主任,感情上希望“擊沈日艦”是真。幾年來,筆者和我的前任胡漢輝及彭壹萬先生遍查資料,走訪學者,爬過廈門及周邊大小山頭、尋遍海上各島嶼,卻沒有找到“葡萄山”、“狐貍山”和“對開燈塔”。
壹日,友人對我說將到普陀山拜佛,壹道亮光突然石破天驚閃現腦際:普陀山廈門話諧音“葡萄山”,應該是指南普陀寺後的五老峰,狐貍山諧音“胡裏山”,這顯然是記者采訪不諳閩南方言的駐廈157師(廣東軍)而造成的不同稱謂。
當年香港4家報紙說敵艦在“對開燈塔處沈沒”,我幾次租船進行海上搜尋。可文中所言海域只有長礁尾燈塔、浮礁燈塔,後者靠近浯嶼,距離太遠,前者在青嶼的西北角,是最有可能的沈艦地點。但“對開”和“長礁尾”的字數和叫法實在相差太多,無法對號入座。
惟壹的線索似乎只剩下葡萄山了。壹日,碧海藍天,視線極佳,約上幾個朋友,登上南普陀寺後的五老峰,用簡易望遠鏡搜索海面,極目之處,還是“長礁尾燈塔”。懊惱之余,聊起“金門遊”。朋友說,廈金兩地來往實在方便,每小時“對開”壹個航班。對開,對開,廈金船對開,浯嶼與嵩嶼船對開,那麽,處於航道中間的燈塔,民間習慣該叫做“對開燈塔”。朋友無意間的壹句話,讓我鉆牛角尖,也似乎解開了困惑多年的難題。下山之後,直奔浯嶼、嵩嶼漁村訪問老漁民,證實了位於龍海市港尾鎮深沃村和島美村之間海域的長礁尾燈塔在老壹輩人口中確實叫做“對開燈塔”。顯然,1937年8月才匆匆進駐廈島布防的廣東157師黃濤部,也入鄉隨俗對長灘尾燈塔叫做“對開燈塔”。
實地踏勘:老人指證沈艦地點
7月27日上午,筆者與胡裏山炮臺管理處的林水農、杜誌傑壹行在龍海籍員工江建平的帶領下專程來到深沃村,拜訪今年85歲的老漁民王倚門。
老人向我們講述了當年他親眼目睹的情景:“日本軍艦受傷後跑不動了,曾想沖灘自救。當時,島美保安隊派人前去狙擊。後來,日艦在對開燈塔附近沈沒,桅桿和炮樓的壹小部分在退潮時還露出水面。第二天,15歲的我還趁漲潮劃著小舟攀上軍艦,撬下幾塊墻板。”
老人回憶:數日後,有國軍飛機飛臨沈艦上空投彈,見其趴著不動,沒有防空射擊,確認該艦已損壞後飛離。接下來,駐廈國民黨軍隊派人上船拆走了艦上的海水淡化設備和發動機。1938年,日寇踞廈後曾想修復該船未果,就派飛機扔下炸彈想炸毀它,但沒有炸到。
1958年大煉鋼鐵時,時任村民兵營長的王倚門曾組織兩組民兵去拆沈艦。當時沈船在退潮時有五分之二露在水面,上有前後炮共4座,高射機槍壹門,螺旋槳壹個,船頭和兩側甲板有3厘米厚。內銅外鐵的魚雷發射管,上面刻有“昭和”兩字。
因為沒有拆船工具,他們便聯系福州師傅,共來了15人,帶著潛水鏡,耗時半個月,將大炮鋸成幾節,再用運輸船吊裝運去福州,剩下的桅桿、欄桿等小件部分全部上交海澄鎮。拆完後,沈艦從此藏隱於海中。
采訪結束後,我們在老人的帶領下,頂著正午的烈日,乘著小舟來到沈艦地點考察。初步確認沈船位置在廈門海域長礁尾燈塔附近的內港主航道邊靠近龍海市港尾鎮島美村和深沃村交界的深垵灣礁石旁,距離沙灘300米處。
誰是擊中日艦功臣?
去年嶼仔尾炮臺彈藥庫出土17枚28生克虜伯炮彈後,曾有漳州文史界人士稱日軍“若竹”型驅逐艦是嶼仔尾炮臺擊中的。
日軍“箬竹”型驅逐艦被擊中的位置,在大擔島燈塔前,離嶼仔尾炮臺有5.74海裏,也就是10630米。嶼仔尾所擁有的17生大炮最遠射程10000米,有效射程是7000米。也就是說,嶼仔尾大炮不可能射中日艦。而日艦離胡裏山炮臺是4.13海裏,即7648米,其的28生大炮的有效射程達到16000米,才有可能準確擊中日艦,使之遭到毀滅性重創的敵艦濃煙滾滾。
筆者翻閱了眾多相關的史料,均未發現嶼仔尾炮臺有28生克虜伯大炮的記載。而且,從對嶼仔尾炮臺的現場勘探看,該炮臺也不可能擁有28生大炮。“24生以上的巨型火炮,都必須有‘塞門德土’(水泥混凝土的德語音譯)構建成的臺面。”可是嶼仔尾炮臺並沒有發現28生的炮位,沒有“塞門德土”臺面,只有三合土和石頭構成的臺面。
那麽,嶼仔尾炮臺的28生炮彈是哪裏來的?筆者認為,那些彈頭是從胡裏山炮臺運過去的。我曾在國家第二歷史檔案館查找到1938年5月11日陳儀致蔣介石、何應欽的密電。電報說:“侵廈之敵陸海空協同圍攻75師,韓旅及地方團警傷亡奇重,廈門情勢似難挽回,故已電告75師師長宋天才,密令該地軍警於不得已時,乘夜撤出,並將各炮臺、炮位及水電設施,予以破壞。”
可以想知,是胡裏山炮臺守軍接到撤退命令後,將剩余的28生克虜伯大炮彈頭渡海運到嶼仔尾炮臺,再深埋於彈藥庫地下。
(作者;韓栽茂,原載於2008年8月1日《廈門晚報》)